作家琦君说烟愁

2006-04-09来源:四川新闻网
作家琦君说烟愁
 
  琦君,原名潘希真,1917年生,浙江永嘉人,杭州之江大学中文系毕业,1949年去台湾。她以散文创作饮誉文坛,荣获文协散文奖、中山文艺奖等,是岛上颇有知名度的作家。曾任台湾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。著有散文、儿童文学和小说30余种,被译成英、日、韩文出版。
 
  谁都知道吸烟有碍健康,而且是不经济的、不良的嗜好。可如今提倡戒烟的知识越来越普及了,抽烟的人却越来越多,这是怎么回事呢?
 
  据说这是因为“吸烟有害论”只是一种理性的思考,可是人到底不是纯理性的,理性虽是以强人不“为”,却无能强人不“爱”,把吸烟看成为感情所驱使的“爱”之一物,无论理性到如何程度,终是不能忘情于它。台湾作家琦君就是如此。她说:“我一听人说到烟,就像怀念相知有素、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似的,心头溢着一份亲切而又微带怅惘的感觉。”琦君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并无烟瘾,却又喜欢抽烟的人。“近几年来,因为喉头过敏性发炎,连这点喜欢都不许有了。”“因此,凡遇到抽烟的朋友,我总要劝他们多抽一支,我在一旁闻着烟香,也算是慰情聊胜于无吧。”
 
  身在台湾的琦君,每看见人家一支在手,吞云吐雾时觉得羡煞,使她无法遏止抚今追昔之感。
 
  “想起从前泪纷纷”,琦君认为还不致如此狼狈。可是,“黯然惆怅”却决非过份形容。
 
  “回溯我吸烟的历史,应该从我的童年说起,我的父亲和二叔烟瘾都很大,又来了个远房小叔嗜烟,他专捡大人的香烟屁股,躲到没人的地方去抽,引得我对吸烟的好奇与兴趣。我问他:‘香烟到底是什么味道?’。‘太好了,辣呼呼,香喷喷,你若会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,那才妙哩。’”琦君听小叔说得神奇好玩,便要小叔教她抽烟,教她从鼻孔里喷出烟来。但小叔提出,要教就得拿整支烟来,香烟屁股太短,得技术高明的才能抽,初学哪儿行呢。
 
  琦君知道父亲的好烟多的是,其父在民国初年就是脚穿马靴,腰挂指挥刀的武官,威风凛凛,望而生畏,好烟统统锁在玻璃橱里。在小叔的鼓动下还是不敢向父亲要,而是向二叔要,只说是摆家家酒需要一支烟,不是抽,二叔也就给了。抽烟屁股的小叔拿到整支烟后,点燃十分珍惜地吸进一口,吞下了肚子,烟慢慢地从鼻孔冒出来,并对琦君说,烟要经过五脏六腑之后,吐出来的就带灰黄色,这口烟才算完全吃下去了。
 
  琦君看小叔吞烟并不困难,便抢过来使劲也吸一口,咽下喉咙,谁知一下子大呛起来,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,赶紧把烟扔进水沟,急得小叔直跺脚。“你别性急呀,哪有一下子就学会的,起初少抽半口,嘴里含一会儿就吐掉,慢慢的就会了。”小叔这样说。
 
  烟没有抽会,而那高级香烟的香气被她闻到了,真是香,这是琦君第一次感到香烟原来是这样好闻。于是每逢父亲抽烟时,她总在他身边殷勤地点火,倒茶,借以多闻闻香味。父亲感觉到女儿变懂事,有孝心;女儿也更多看到父亲的慈祥笑容。
 
  琦君发现二叔抽的香烟,都是美丽牌、连珠牌,放着三九牌、三炮台等好烟不抽,便问:“二叔,你为什么放着好烟舍不得抽呢?”“那好烟是留着给你婶心气痛时抽的。”琦君听二叔说好烟可以止心气痛,也就是现代所谓止胃痛。这使琦君越觉得香烟这东西有好感,非学会抽烟不可。
 
  琦君在抽烟屁股的小叔教导下,不仅学会了烟从鼻孔里冒出来,还学会了吐烟圈,觉得好玩极了。一次,正和小叔高兴地比试吐烟圈,被母亲发现,母亲生气地说:“小小年纪抽烟,真没出息。”
 
  受到母亲的批评后,琦君心里觉得抽烟不是件正经事。可是,越是大人们不允许做的事,偷偷摸摸地越是有味道。幸好父亲不像母亲那样严厉,琦君问:“爸爸,抽烟有好处吗?”父亲笑答:“好处是有的,不过你是女孩子,长大了也别抽香烟,那样儿不好看。”
 
  “好看”对女孩子来说真是件非常重要的事,也许就因此使琦君以后抽烟始终没有止瘾。琦君的母亲,晚年也得“心气病”,因而也不时抽支烟,特别是其父亲去世后,见母亲被烟熏得流泪,自己也暗自流泪,那还是她上高中的年代,晚饭后打开几何三角,就是连天呵欠,母亲笑着递给女儿一支好香烟说:“抽半支提提神吧!”琦君吃惊地望着母亲问:“妈,你许我抽烟?”
 
  “偶尔为之亦无妨,只有你自己知道管自己就好了。”
 
  母亲会让女儿用香烟提神,宠女儿的程度可想而知了。因而使琦君对抽烟又更增添一番亲切之感。
 
  琦君在上海读书时,父亲过世,母亲不在身边,“只有和姨妈同住,思念家乡,思念亲人时,就一个人关在屋里狂抽烟,”此时我发现抽烟的确可以消愁解闷,而我也出现了胃病,需要抽烟止胃痛,香烟与我就结下了不解之缘。”
 
  来到台湾之后,“最初几年举目无亲,烟更成了我唯一的良友。尤其是想起童年时在父亲身边点烟、偷烟的情景,已不再得。纵容我要烟的二叔,教我抽烟的小叔,都是音讯渺渺,一缕乡愁,就像烟雾似地萦绕着我,我逐渐体会到烟并不能解愁,却像借酒消愁似的,借烟消愁愁更愁了。”
 
  不过,现在回想起来,“来台湾住在低洼潮湿的宿舍里,整整两年而没有得风湿病,香烟应该有很大的功劳吧。近几年,无缘无故地犯咽喉炎,医生嘱咐绝对不能抽烟,我不得不硬起心肠和这个自幼相知的好友告别了。”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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